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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凜臘肉香

2024-12-24 14:49 來源:湛江晚報 作者:王太生

臘味不只是一道美味,更承載著千百年的傳統(tǒng)以及感情的食物。它是風吹出來的。這樣的味道,臘月里才有。凜冽的風,吹透肉食的紋路肌理,把臘月的味道,浸進去了。

腌一只雞,把它懸掛在風口里慢慢地吹,吹干的雞,又叫風雞,擱到鍋里蒸,臘香四溢。

臘味是一種意境。家家戶戶,老墻上掛的、屋檐下吊的……叮叮當當,頗顯陣勢。一根長竹竿上,晾掛一串雞鴨魚肉,也不怕顯財露富。

臘味是人們煙火蒼生的一種萃取、表達和升華。把日子過成一段段,有滋有味,有色有形的臘味情調,像小說、戲曲、書法、繪畫一樣,滲透到樸質無華的居家生活。

尋常百姓過年,在集市上剁一塊肉,拎著,踱回去,用細細的鹽,小心地碼過,掛在屋檐口,那塊肉就成了臘肉,如果是塊鴨腿,就叫臘腿。

兒時,外婆買新鮮的帶皮五花肉,分割成塊,用鹽和花椒、八角、茴香等香料腌漬在一只陶缸里,再將五花肉風干,漸入佳境。

鄉(xiāng)村里的臘味,用樹枝、柴草慢慢熏烤。掛于灶頭頂上,或吊于燒柴火的烤火爐上空,利用煙火慢慢熏干。熏好的臘肉,表里一致,煮熟切成片,透明發(fā)亮,色澤鮮艷。

我見到一農婦扛著竹竿掛著十幾只臘鵝,在趕日頭晾曬。一抬頭,見到樹上懸著幾只琵琶腿,以一棵冬天的樹為隱約背景,就在陌生路人的頭頂,想那臘味在高處,寒風透徹,待些時日,便滋味入骨了。

漸漸風干,是一種程序和態(tài)度。臘味當然不是新鮮的肉食,而是把一塊豬肉,或者一條青魚,一只草雞腌了,保存下風的味道,像煙一樣慢慢浸入肌理,擴散、融合,就地道了。

臘味不分大小,一個豬頭可以制成一塊臘香豬頭;一只雞腿,也不拒絕它成為一道美食的理由。某年,在浙西南畬族山村,到一戶人家做客,看到木結構的房子里掛滿臘味,山風點染,煙熏火烤。

臘味情調,是悠閑的。沈從文在沅江上給張兆和寫信,“我在常德買了一斤臘肝、半斤臘肉,在船上吃飯很合適?!笨磥砼D味是適宜在旅行時吃的,便于攜帶和烹飪。

它肯定是道文人菜。人與文,全在意一個“味”字,臘香濃重、咸甜適口、柔韌不膩。有的是“臘味合蒸”,取臘肉、臘雞、臘魚,入雞湯和調料,下鍋清蒸;有的是臘肉臘腸,色澤鮮艷,味道醇香,肥而不膩;有的是臘味煲仔飯,簡單便捷,分量不大,米粒中帶著肉香。

梁實秋《雅舍談吃》中回憶,真正上好臘肉他只吃過一次。那是抗戰(zhàn)初期,先生去湖南拜訪一位朋友,那個朋友家道殷實,在湘潭城內有一所很闊氣的大宅,宅子里有一個寬敞的廚房,房梁上掛著好多雞鴨魚肉,底下堆滿了樹枝干葉之類,正在冉冉冒煙。晚上朋友招待他,到廚房取下一塊臘肉,“刷洗干凈,整塊地蒸,蒸過再切薄片,加青蒜炒?!敝鞑耸浅磁D肉,再來一瓶溫州燒酒,賓主盡歡,此后在別處的餐館里吃炒臘肉,都不能和這一次的相比。

俗人吃地道的臘味菜,飯鍋清蒸油亮亮的臘腸,端一盅小酒,細嚼慢品,這完全是一副老調之人,樂滋滋的做派。

營造的空間,虛實相生,情境全在一根繩子上。老式庭院里,與樸素的棉布衣裳一道晾曬,在風中招搖,色澤金黃,愈發(fā)澄明。此時,鵝黃的蠟梅開了,天井里,懸掛一行美味,撩撥著小日子,垂涎欲滴,歲月靜謐。

有些臘味不在意吃,而在意收藏和保存。徽州古村西遞的老宅里,我無意中瞥見一戶人家,房梁上掛著色澤油亮的老臘肉,在朦朧的光線中,半明半暗,老宅里也就飄忽著一種寧靜曠遠的舊年味道。

臘味是俗的。恰當時,還點綴和鋪陳一種意蘊和節(jié)奏。有一次,在一家小餐館里,我在廚房和一個人說話,那個廚房后院的天井里有一根繩子上掛著豬耳、香腸、鳳鵝、豬舌,遠遠地看去,就像懸掛在灰黑的屋檐空間下的一溜色澤金黃的味覺道具,忽然覺得,那串臘味大概不是預備著吃的,而是用來渲染一個餐館的氛圍。

編輯:梁海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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